田教授說得好:「...資本是被激發起來的貪慾的映像。想要做出改變,歸根結底就是改變觀念,我們接受甚麼樣的生活才是好的生活,這個標準的定義就是我們接受甚麼樣的生活是有意義的生活。傳統的價值觀幾乎是我們唯一可以凭借的東西了。...傳統,就是能夠一代代傳下來的某種生存方式,它能夠流傳,就意味著它能夠與所在地的環境相適應,這本身就是價值。」雖然,文章沒有說明田教授所說的傳統生存方式是指怎麼樣的方式,但肯定不是要求我們回去現代化之前的生活方式,因為那是不切實際的。從上文下理去推測,相信涵蓋的面向包括在現在眼前的條件下,改變貪的觀念、確定好的生活的標準與及探索能夠與所在地的環境相吻合的生活。
我確信,好的生活的標準並不是向外求就可以找到答案的,否則,我們只要跟據市面的廣告去決定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娛樂的方式去消費,去生活就夠。正如田教授所指,這種方式只會助長我們貪念,然後,窮一生的力氣,無止息地追下去。這不是好的生活。我們只要由衷地問一自己:我活得快樂嗎?
要改變貪的觀念,制止貪的行為,就首先要承認現在的生活並不是「好的」生活,現在的生活方式和處理自己的生活的方法更不會為我們帶來好的生活;然後立即著手改善。固然,我們不能夠從零開始,確定好的生活卻需要把自己的心安定在「返回零的路上」,以達至回到接近零的生活階段。亦即是,以「此刻」為開始的切入點,,以「削減」為生活的主要活動,越快越好,越狠越有效。舉一個較為極端的例子,僧侶的生活。僧人沒有入息,「身家」只有一個砵和三件衣服。我要談的不是僧侶靠甚麼生存,反而,我要問一個很基本的問題:僧侶們活得快樂嗎?我以一個問題去回答自己的問題:有人願意過不快樂的生活嗎?有時候,真理就是這樣顯而易見。
我並不是說我們要做僧侶才有快樂的生活(好的生活),事實是,我們想做僧侶,也不一定做得到。反而,從此刻開始,我們可以參考東西方宗教的「僧侶式」的生活,有曰清教徒式的生活,看看他們如何對待面前的人、物和環境。例如,從物質的角度去理解,僧侶過的是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的生活。我們的生活呢?上一代擔心一口飯、一件光鮮的衫,以至一片瓦;我們這一代也是如此過活;那,下一代會好過嗎?這樣的一代傳一代下去,我們傳承的只是無止境的擔驚受怕。這是好的生活嗎?
田教授提及的傳統,不論東西方,都跟宗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尤其在價值觀層面。可流傳下來的傳統宗教,「就是能夠一代代傳下來的某種生存方式,它能夠流傳,就意味著它能夠與所在地的環境相適應,這本身就是價值」。事實的另一面是,傳統宗教的價值跟現代的資本主義價值是對著幹的。我們如果要在現代生活中實踐傳統宗教價值,其困難度儼如發動一場宗教戰爭(還記得我提及過資本主義其實是一種宗教);但其中的出路是,這宗教戰爭是一場內戰—自己跟自己的習性的一場內心之戰。俗語說,自己是自己最大的敵人。我們經常對這句說話掉以輕心,於是,這個最大的敵人有機可乘,不張聲勢地把我們寵壞,壞至不可回頭的地步我們自己也不察覺。這場仗難打之處正在於敵人是由自己寵出來的,同時,自己也很享受被寵感覺。吊詭之處是,如果我們在這場內戰作塘邊鶴,袖手旁觀的話,做戰俘的肯定是自己。